【总攻】寒禁_夜凉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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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夜凉 (第1/1页)

    “夫子,夫子……”

    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唤他,楚逸泽慢慢睁开双眼。

    刚刚还一脸厌恶被迫屈居他怀中的人换了一副关切的神情,见他醒来,眉眼好似又轻下几分。

    “天气虽有回暖,夜间却有风,宿在屋外尚有受凉的风险,夫子还是回屋睡比较好。”

    楚逸泽手上满是受冷凝在杯外的露水,其中些许从指缝中流下,沾湿里衣,夜风拂过便有凉意传来。

    他将手上的琉璃杯放下,接过程潇递来的手帕净手。

    从久远的记忆中醒来,恍惚中仍有不真实感残留。他的视线便落在眼前唯一的活物身上,意图将自己从昏沉之中拽出。

    程潇皱了皱眉,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,手背覆上楚逸泽的额头。

    入夜后程潇便换了寝衣,奉他之命取东西来的影卫告诉他楚逸泽在院中睡着了,他才来此查看。这时见楚逸泽有不适之感便想试试对方是否受凉,一时间忘了自己也吹了许久的风,体温偏凉,肌肤相触一瞬便冰得楚逸泽眯了眯眼。

    “抱歉,疏忽了。”程潇收回手。

    楚逸泽表示无事后又问起他脖颈上两道伤口。

    国祭上有人行刺一事楚逸泽知晓,程潇便只简单交代了一下谢荆元当日的所作所为。至于那道划痕之下的牙印,出于私心,他刻意没有提起,只是理了理衣领,尽可能的将痕迹遮住。

    楚逸泽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后,鼻间似有嗅到烟味残留,视线转到程潇的手上,问道:“遇上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一向不喜烟酒的首辅大人只有碰上麻烦事才会沾一点淡烟舒缓心情。

    “方才影卫将老爷子寄来的信送来了。”程潇少有瞒着他的事。

    结合刚刚他说的国祭一事,楚逸泽很快便反应过来,抿了抿唇,也觉得头疼。

    自他们事成,将楠烨扶上帝位,又将当年选择袖手旁观的几位官员赶出朝堂后,极重忠义的程林便将自己这位逆子赶出祖宅。虽未明言,但有心人都看得出来程老爷子是不打算认这个儿子了。

    至于谢荆元被程潇扣下,这一楚逸泽都才从当事人口中听来的消息,如何能被闭居在祖宅中不再过问外事的前首辅听到,大概要问几十里开外多日不在府中见着嫡子的谢老将军了。

    楚逸泽前世因为早产先天不足,受到父母宽待颇多,这世又与原身父母不多联系,对于这类家务事,处理经验只怕要比程潇还要少,此时也是爱莫能助。

    又是一阵风过,乱了程潇的额发,露出他晦暗不清的双眸。

    最开始顾着程老爷子才没去针对将军府,如今谢荆元鲁莽行事送把柄上门,谢浑靳想再借程林的面子让程潇放人,实在可笑。

    可问题在于,程家祖宅寄来的信已送达,程潇此次若不应下,两人间的父子缘分大概也就到到此为止了,而他若是答应……

    楚逸泽微微叹气,若是当年谢府给出的回答是同他人一样直言拒绝,这事倒是好说。但,偏偏那冤家要先将人折辱一番再赶,就是不论程潇的个人想法,这五年来他因这双腿受过的苦楚又要怎么算?

    或许这话他不该问,但楚逸泽还是出了声:“如今可是后悔了?”

    程潇捏了捏手指,仿佛还能感受到烟杆的重量,扯了个略带苦涩的笑:“总是有些的。”

    按理说像他这样冷心冷情的人,很难与旁人共情,但或是因为这具身体要比他原先那具敏感些,又或是因为面前这人是他带的时间最久的学生,楚逸泽忽地有些触动。

    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,楚逸泽感受到对方唇上微凉的触感,眼前便是他因惊讶而睁大的双眼,喉口感到有些痒。

    他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变化,沉得辨不清的情绪迅速褪去,只留下清澈的失措。借着这样亲密的距离,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唇上的颤意。

    伸舌触到他的唇缝,指腹磨着他颈侧的咬痕,楚逸泽与他对上的目光似在询问,又似在示意。

    程潇脸上瞬时有了温度,逃避似的合上双眼,抬手扶上他的后颈,启唇含住对方的舌尖。

    酒味与烟味混在一起,月色被拂过的云层拦住,间歇性的风暂且停步。

    早已暧昧不清的感情在这一刻不为思想所困,友情、爱情、师生情,掺杂在这个生涩的吻中,两颗清醒的头脑短暂罢工,任凭冲动作怪。

    待月光再明之时,院中两人便已分开。

    若是常人,此时该是有些尴尬的,毕竟依他们二人的关系,方才的举动便是逾矩了。

    可这两位都不觉有何不对,分开后便相对坐下,没事人一般接上先前的话。

    “你对谢小将军是何看法?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厌恶,在学院时夫子也是见过的,那时我可没少被他连累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这样?”楚逸泽倒是有些意外,他还以为谢府一事过后程潇对谢荆元的看法会再坏一层。

    程潇点了点头。他一向看不惯谢荆元,但也仅止于此了。

    他那时也是昏了头,现在想来就是当年能求得谢荆元的帮助,也不会有什么实际效果。

    以谢荆元那个资历,哪里配得上镇国将军之位,不过是谢浑靳为了脱离混乱中心,被加上空位的一枚棋子。徒有空名的将军,掌握的实权不比那时的程潇多,难堪大用。

    他对谢荆元是有怨恨,但也没到时刻都记挂着的地步。

    很多时候,去怨恨一个无能的人,其实是在折磨自己。

    故而程潇将人扣下作奴,却也没刻意去寻他麻烦。对于这个曾经与自己齐名的人,他更多是将他视为闲时可以用来讨乐一番的玩物,与府库中寻常物件一致,不值得多花心思,但也不会轻易放走。

    看他的神情,楚逸泽便清楚他对谢荆元的去留有了决定,没再多言。

    他借着清明的月光打量着自己的学生。

    那时他顺手抱回的青年,其实并未给他带来太多的改变。反倒是程潇的性子愈发像他,尤其是他那一定要将事情拎个两清的执着。

    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性。深受其苦的楚逸泽无声叹气。

    死前那漫长的痛苦,过了这么些年都未能从他的记忆中消去些许,彷佛只要他一想起来就能再现。

    程潇同前世的自己太像了。

    楚逸泽当初是因此才将人带走,现在也是因此担忧他步入后尘。

    将世上一切分得太清后,是很容易生的欲求的。若是哪天程潇抛开了心中所有的牵挂,即将迈入死亡的一瞬,那样磨人的痛苦,是否会令他对他产生怨恨?

    这等想法甫一冒出,楚逸泽便感到有些胸闷,拿过桌上的琉璃杯饮下一口酒。

    杯中的冰化了不少,寡淡的酒水没能冲散郁闷,反而复添了苦涩。

    “夫子在想什么?”程潇注意到他的异样。

    楚逸泽没打算瞒他:“若有一日你再不对这世间感到留恋了,可会怨我?”

    得到意外答案的人先是愣了一会,没有急着回答,过了一阵后才出声:“我也不知。”

    楚逸泽蹙眉,还未说些什么,便又听他接着说道:“但若是有怨的那日,定是要夫子给我陪葬的。”

    他脸上神情不变,好似说着要人殉葬的不是他一样。

    楚逸泽反倒是笑了,心上的重量一轻,语气轻缓:“那要找个利落的人来,在下怕疼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真要有那一日,那疯子定会抢着动手。”

    “绛翮?那还是换个人,我可不想成为他一时兴起的热闹之一。”想起那张永远带着异样笑意的脸,楚逸泽不觉得这样的人能安分地送自己上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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