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心爱之人的影子》_第四卷第二章|分寸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

   第四卷第二章|分寸 (第2/2页)


    「我们去放牙刷。」渝把毛巾一甩,甩出一圈整齐的水珠。

    浴室门被推开,里面带着瓷砖的冷。我们在镜子前排成一列,像要拍毕业照——蓝把牙杯放到靠左的位置,旁边留出刚好可以转身的距离。她拿出牙刷,刷柄是淡蓝sE的,跟她名字一样浅。

    「放这里。」她说完又看我一眼,像要有人替她盖章。我把自家的旅行牙刷放旁边:「我临时借住的分寸。」

    渝拿起她自己的,仔细把三支刷柄的方向都朝同一个角落。那个画面说不上为什麽美——像把三条线放进同一条流向的河里。

    「等一下。」渝突然说,「我去拿那张照片。」

    我和蓝在洗手池边等她,蓝用脚尖碰了碰地垫边缘,毛圈微翘,像一小段起毛的旧毛衣。我想起她小时候背靠背看海的那张照片,忽然觉得今天这个走廊b起海,毫不逊sE。

    渝回来时,手里拿的不是照片,是一个小相框和一卷黏胶。「照片留在客厅。这个……」她把相框背板打开,cH0U出里面的样品纸,把我们三个早上用手机刚拍的那张Ai心窗画印成相片,装了进去。玻璃反出我们,倒得稍微瘦一点:「放浴室。」

    她把相框黏在镜子旁边,跟我们的牙刷排成一列,三个半心在雾气里凑成一个完整,像说:这里也有我们的痕迹。

    晚一点,渝要去模考。我把围巾帮她围紧,最後一圈多转了半圈,像多给她一点防风。她笑我的小心眼,又没拆。

    「要不要我去等你?」我问。

    「不用。」她把手cHa进口袋,像把什麽话放回去,「我回来。」

    她说「回来」不是对她家,是对我们。我听懂了,点头。

    她走後,屋子里只剩我与蓝。冬天的光在地板上移了一点点,测量出午後的长度。厨房里还有没收的香菜味,混着洗洁JiNg的柠檬,像两个不在一个段落的句子被y拉在一起,但居然也没那麽拗口。

    蓝把头靠在我的肩,没有说话。我们隔着窗看外头慢慢落下又停住的雪。她突然说:「我以前以为,分寸是大人的东西。」

    「现在呢?」

    「觉得分寸也可以是我们定的。」她把手塞进我的袖子里,十指慢慢扣住,「像牙刷,像照片,像今天的盐。」

    我嗯了一声。袖子里传来她指尖微凉的温度,像雪融进汤里,温度不是一下子升上来,而是稳稳地。

    手机震了一下,是宋荼。

    【宋荼:你们今天过关了没?】

    【我:先拿到一张入场券。】

    【宋荼:那就好,进场之後别忘了跳舞。】

    我忍不住笑,把手机朝蓝晃了一下。她也笑,笑声像薄玻璃被yAn光照透。

    傍晚前,门锁再次转了一下。mama回来,手里提了一小袋菜。她换鞋的时候抬头,看了一眼客厅,照片在那里,很安静地占了一个角。她没有移动它。视线移到走廊,停在浴室门,镜子边的相框在水汽里朦胧地反光,像有人在玻璃背後呼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「今天晚上我做煎鱼。」她放下袋子,像顺口说今天的天气。「不要太咸。」

    「适量。」我不小心接了一句。

    她看向我,很短的一个眼神,没有责问,只有一个像勉强忍笑的弧度。「帮我把姜切了。」

    我去厨房拿菜刀,砧板上水痕还在,刀背m0起来冰冷。我把姜切成细丝,刀尖每一下都落得很轻,像怕把某种刚刚好打扰破。蓝在旁边把餐具摆放得整齐,汤匙朝左,筷子尖向里。她摆第三副时停了一下,抬头看mama。mama走过来,没有说不要,只是去拿了第四副。

    煎鱼的油吱吱响。我站在锅边,学渝一样用夹子替mama递盘子。mama翻面时手腕一转,鱼皮没有破,滋味就被留在里头。她抬了抬眼:「你会不会怕油溅?」

    「有点。」我老实。

    「退半步。」她说,「还看得见,又不会被喷到。」

    那句话像是为了鱼,也是为了人。分寸是这样学的吧?不是光靠说,而是用手感去记。

    吃饭时,蓝把鱼肚那块推到渝的碗里,渝把姜丝又夹回蓝的碗,互相嫌弃一秒,又互相笑。mama看我们,没再把笑收起来,像也觉得这个「适量」不是只有盐,还包括了吵与让、近与退。

    饭後,走廊的灯被风经过一样忽明忽暗了一下,又稳住。渝回来了,鼻尖红红的。她把考卷塞进包里:「明天再看。」蓝想去拿杯子,我压了压她的肩:「我来。」她没有跟我抢。

    mama端出一盘切好的橘子,席间没人提成绩,也没人提排名。只有很生活的一些小声音:网路路由器偶尔「滴」地一声、暖气机里风扇嗡嗡、外面雪滴在窗台化掉的细水。

    我忽然觉得,家不是在一次轰然的和解之後搭好,而是靠这些日常的噪音与默契撑出来:把牙刷移到浴室的勇气、在客厅摆一张被看见的照片、用一条发圈把掉下来的发丝收起来、在锅边退半步仍然看得见彼此。

    夜深了,我们在走廊口告一个段落。渝说:「明天早上我煎蛋。」

    蓝说:「我切水果。」

    我说:「我负责适量。」

    三个人都笑了。窗上又起薄霜,我用指尖在霜上写了两个字:分寸。霜很快就雾开,字也淡了。但我们彼此心里的笔迹,像今天的盐——刚好,留下味道。
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