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谨言一句,此地不宜久留,尽早带着江小姐离开江南,这喜酒,在下大抵是喝不上了。”

    罗慎手抓了空,神色变得很难看,“江老夫人已经害死这一宅子的人了,江夫人自尽,如今只剩下一个手无寸铁的挽玉,你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吗?”

    他将挽玉偷偷带离京都,本就打算好过隐姓埋名的日子,怎么还是有人阴魂不散!

    “我知你不会信我,”容归叹道,“可你既然如此忌惮江奉贤,就更不该往江南来,在下言尽于此,少侠早做准备吧。”

    罗慎毕竟是个游荡于江湖的武人,虽说谨慎非常,却终究露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马脚,他本就熟谙他与江家之间的渊源,对他这“未婚妻”的来历心存疑虑,且罗慎又对江南灭族之事了然于心,如何都像是知晓些内情的人。

    京都江家本就对江南一族心存怨恨,尽管皇帝下令赦免,终究没能让他们寻到一条活路。也许是江老夫人一道半含威胁的传话,几十口人先是怒骂过,而后发现挣扎徒劳后,便在绝望的哭诉中,挂上了三尺白绫,自缢在了房内。

    如今时光荏苒,江府的尸首即使再不甘,也湮没于尘土之中,他兜兜转转走了一个轮回,看着有些人跳了出去,有些人步了后尘。

    人是世间最聪慧,也是最愚钝的生灵,闯过万般磨难,终会败给所念所执。

    罗慎便是如此,他毕生软肋,只在一个江挽玉。

    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消息?”罗慎显然有些犹豫,他眼中戒备难消,却没有方才那般锋芒毕露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容归不言,只是站起身来,做了个别礼,罗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出去了。

    江南是先煜王的封地,其死后因无后嗣,收归朝堂,皇帝却并不多做管束,除了每年上缴的税银,其余一律交由地方官吏管辖,致使这一带逐渐成了法外之地,愈发鱼龙混杂,就连江家一门的案子都被隐瞒了下来,此地是江奉贤本家,若他真在圣启,那么极有可能便窝藏在江南。

    他不知容归说的是真是假,却不敢拿挽玉做赌注,眼下顾不得这人究竟是何居心,只能先想法子护好玉儿。

    想起玉儿这个名字,他眼中深寒便尽数褪去,换做了一副柔情。

    外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,他自房中取了自己的重剑,轻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,唤了声,“玉儿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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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……慎哥?”里头传来玉儿的声音,听着有些慌乱,罗慎心中一凛,佯装正常,“你累了不曾?我叫小二拿了几样小菜,给你端进去吧。”

    玉儿显得有些为难,“不,慎哥,你等等……”话音未落,罗慎便已然踹开了们,面目森寒,手中握着那柄通体黝黑的重剑,突如其来的动作甚至惊动了楼下忙乱的小二,他巴巴地跑上楼来,又不敢近这煞气逼人的爷的身,只能稳住自己抖成筛子的身体问道,“爷……小店哪儿惹了您不高兴的,小的给你赔罪,您不能拿店里的东西撒气啊……”

    罗慎没什么反应,他目光不住地在房中搜寻了起来,可除了床沿坐着的那个惊魂未定的姑娘,屋里什么都没有。小二忍不住想探一眼,却被反应过来的罗慎先一步挡住了视线,他沉声道,“对不住,若坏了什么东西,记在我账上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哎,这倒好说,”小二悻悻道,“就是不知道这上头出了什么事,劳您这么大动静……”未等罗慎开口,他忙打了个转儿下楼,嘴里还喊了声,“小的下边儿还有事儿,不打扰您二位了!”

    “慎哥?你怎么了?”江挽玉放下手中物什,轻手轻脚地朝他走了过来,面上仍有惊惶之色,“外边出了什么事吗?”

    罗慎最后扫了一眼屋内,面色缓和下来,握住了那双柔夷,“嗯?手怎么这么冰?”

    江挽玉眼神有些闪躲,想抽出自己的手,却被罗慎紧紧握住,那人偏偏没脸没皮道,“慎哥给你暖暖不好吗?”

    江挽玉小脸羞得通红,咬唇小声说了句,“无赖……”

    罗慎十分受用,牵着她走了进去,慎之又慎地将门关上,这才瞥见了摆在床上的针线,和一副未完的绣品,绣的是龙凤呈祥之态,端的是栩栩如生,华美异常。他还未反应过来,江挽玉便已急忙将东西挡在身后,“慎哥不能看!”

    “你方才就是在做这个?”罗慎愣愣道,模样显得有些傻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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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想起来了,女子成婚前,都要亲手缝制自己的嫁衣……他漂泊数年,从不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,忘得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“这是女儿家的事情!”他的玉儿在他面前一向软懦,鲜有这般鲜活意气的时候,面若红霞,似嗔似恼,罗慎心中一动,便将她圈入怀中,叹了一声道,“我本该提早想好这些,你一个娇贵的千金小姐,哪里做得了这种粗活。”

    “从前有嬷嬷教导过,不难的,比读书认字还简单些。”江挽玉闷闷道。

    若非这绣活,恐怕她还难以在府上立足,自父亲畏罪潜逃,母亲被人逼死后,她便一直受人排挤,若非煜王殿下替她做主求情,她的日子想必还要更难过些。族谱中除了父亲的名字,自然也没了她的名字,日日被困在闺阁中,只有一个丫鬟终日陪伴,二人没有月例,只能靠着卖些绣品维持生计。一朝尊贵尽失,除却一开始的惊惶,好似也并无甚不好的,不用被逼着学晦涩难懂的书文,不用成日戴着繁重的首饰,不用沦为父亲争权夺利的工具……在这简单而枯燥的院子里,她靠着自己的双手果腹,才恍然明白,人是有这种活法的。

    这念头一日一日在她心中变沉变重,直至看见从天而降的罗慎,才疯狂滋长了起来,她毅然决然抓住了他,逃出了那座令人窒息的宅子。

    “傻玉儿,这样熬坏了眼睛怎么办,今日天阴沉得很,改日天好了再做。”罗慎刮了刮她的鼻梁,语气又有些不正经了,“怎么这么瘦,小时候多可爱,抱着软软的,现在都硌人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一说,江挽玉就想起小时候被他捉弄的样子,愤愤在他胳膊上锤了两下,罗慎没觉出什么痛来,反而笑嘻嘻地念起了更多往事,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模糊印象被一一列举,两人四目相对,浮躁的玩闹化为了流淌的柔情。

    “挽玉,”罗慎柔声道,“我们的娃娃亲还作数么?”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,他还只看着那个刚出生的小女娃的时候,双亲谈笑间,给他们口头订过的娃娃亲……

    如今,他信守承诺,来娶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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