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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隐怒 (第2/2页)

愿意多疼疼我,我便不损失什么,你又不必再受那满身负累,这不是两全其美吗?”

    容恕洲并不为他的东拉西扯受触动,只冷脸道“说完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说完了。”

    容恕洲抬手向后一泼,那片墙壁立刻变成了冰封似的透明。冰墙高耸剔透,以一丈见方的冰砖交错而叠,却不见半分寒意。甚至窗棂缝隙里横生的野花也还悠悠然在细雨里晃悠着,时不时扫过远山迷蒙昏黑的雾影。

    戚涣这才发现,原来才这扇窗子远远能望见半山灯火如龙的淮沉台——还有曾经的演武场。

    “我第一次见你,你要与我比上一场。你说你要赢我,我便一直等着你来。”

    “戚涣,若一日再提不起剑来,你甘心吗?”

    戚涣看着对面山上蚂蚁样大小的人和灯,怔然了一瞬,然后很轻松地松了肩膀。

    “其实吧,我当初拜上冗虚,也只是想能寻口吃的多活几天。我哥身体不好,我根骨又粗劣,为了不遭人打,才要练剑求条生路。

    可你也看到了,我哪怕有了多少本事,坐到了什么位置,也没逃得了。

    可能我这条命就是这样,还能有今天,我已经很满意了。

    况且,我不是还有你吗?”戚涣笑得捉狭。“这还有什么可不甘心的。

    “可我不甘心。”

    戚涣本来唇角已经勾了起来,又僵住了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说,可我不甘心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命定的神裔,打出生起便只管做个族人喜闻乐见的吉祥物,倒也不曾缺衣短食。

    我曾经觉得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,直到有一个人在这台上受刑,我才发现,若是手无实权,便只能眼睁睁看着,连想救的人也救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我就想,要将他的名字永远题在淮沉台的第一列,要他受万流景仰,再不必经有任何苦痛摧折。”

    戚涣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,想要问些什么,却怎么也凑不成一个字词。

    “但我还是失败了。”容恕洲的声音很轻,卷散在细雨沾湿的凉夜里。

    “戚涣,每一次,我都没来得及。”

    容恕洲曲起指节,轻轻碰了碰他的脸

    “所以我不甘心”

    容恕洲眸色很漂亮,比树木枝条轻掠过的深浅不一的月影还更浓墨重彩些,戚涣曾经觉得这三界大概很难有什么能留在这双眼睛里,即便看过,也应当只是飞鸿踏雪,匆匆留个爪印罢了。

    直到此刻屋内大亮,那无遮无拦的目光落过来,戚涣才迟了好些年发觉,自己早就在许久以前就被装了进去。

    久到他作为故事里的一部分,都快要想不起是什么样的起承转合。

    “我没想到,你居然那么早就……”面对这种近乎郑重的直白和坦诚,戚涣有些六神无主,下意识就想调笑两句,话却塞在了喉咙口,半个字都找不出来。

    太轻了,相较于这样的认真,无论他说什么,好像都太轻佻了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来不及的。”最后他只是轻声说“每次你都来了”

    对他来说,这就已经很好了。

    赤红的血还是承受不住溢了出来,一股股随着心跳声沾染上雪白的前襟,戚涣拢了拢衣衫,一动就抻到了伤处,疼得轻轻嗬气,却弯了弯眼睛,露出个笑来。

    容恕洲眸光一颤,再顾不得他的抗拒,立刻制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,从纳戒里翻出个青玉药瓶,将其中的粉末胡乱用温水化开。

    “喝了。”

    戚涣接过杯子,忽然就有些难过“恕洲……”

    容恕洲冷着眉目,不容置疑地说“我不是在和你商量,要么你自己吃,要么我给你灌。”

    戚涣没再辩驳,把杯里的药喝了下去。

    虽说先前放了狠话要他自己忍着,临到刀刃抵上心口,容恕洲还是给他喂了两颗麻蔽神经的丹药,又取了净布让他衔在口里。

    “眼睛闭上”一只没什么温度的手捂住了戚涣的眼睛,碰得他有些舒服“你有多大的胆子,什么都要看着。”

    戚涣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怕,当初自己下刀他也没觉得怎么,何况现在不过是坐好等着,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了。

    但还是乖顺地闭上眼。

    疼到底还是疼的,但也算不上难熬。容恕洲的手很稳,割开粘连在竹管上的血rou时,连血都没让他流太多。戚涣闻着鼻端若有似无的苦涩香气,感到一种由衷的疲惫。

    等到终于裹好了伤,戚涣睁开眼睛,安静地看着一旁银盘里破碎的竹丝。

    那些东西都是从伤口里取出来的,每一丝纹理都泡成了红色,间或搅着碎rou,看起来扔到荒郊野岭大概也能有丧家之犬愿意嚼上两口。容恕洲在指尖燃了一星火,把盘里的东西烧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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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戚涣看着他细细洗净手上的血污,站起来走到他身后,沉默着把脸蹭到他后颈上。

    “戚涣,我很生气”容恕洲被迫停下,轻声警告他“你最好离得远些。”

    戚涣自知理亏,乖觉地接道“生气就罚我,我肯定不躲,就是别不说话。”

    容恕洲不吃他这套“我说的还少么,哪句你听了?伤都没好利索就敢在身上掏窟窿,你有几条命经得起这么糟践?”

    戚涣不敢出声了,闷声不响地把脸往他颈窝里埋,容恕洲身量要比他高一点,于是这个姿势便显得很别扭,还有点可怜。

    再冷不下脸,容恕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。“疼得厉害?”

    戚涣摇摇头,有些恹恹的“我突然想吃点甜的。”

    没头没脑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想吃什么,我给你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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