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7_蓝药丸与红药丸 (第1/1页)

    「队长，总统突破防线，亲自进来了。」

    好像过了一世纪的距离，薛泽接连呼唤的声音才从耳机里唤醒茫然的她。

    方才急遽上升的血压带着guntang的血奔腾过四肢百骸，陈万乐几乎可以感受到心脏被y生生掐到最紧，那些说不出口的後悔或憾恨在那瞬间烧进骨髓，疼得撕心裂肺。但战场没给她时间发呆，一连串的紧急通知砸进微电脑，她鼻尖用力抹一把，嗅到腥味散在指尖：「薛泽，启动晶片自毁的程序。」

    「队长，你确定？一旦启动，郑越芜她……」那一端的人意识到了什麽，蓦然沉寂。

    陈万乐用袖口抹去血与泪，眸光里闪着决然：「启动。」

    就在此时，通讯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杂音，陈万乐随即收到鴞的警告：「总统带有大量卫兵与警力闯入控制室，请队长尽速从最近的安全梯躲避撤走，不要与总统短兵相接。」

    她沉默片刻，却仍选择脚步一转，回到方才的电脑中控室。

    平素优雅沉着的总统此时鬓发蓬乱，回头望她时，眼神宛如疯兽。卫兵直挺挺站在她身边，但眼底都是奇怪的无机质状态，显而易见也是被晶片控制的人类。

    薛泽和一众零的成员戒慎地远远对峙，忌惮着她身边的武装人员。

    「真是一群愚昧的人，」总统抿着Y气森森的笑，上下打量一眼陈万乐，「人类进化的大好时机就又这样被破坏，而且还是被一个受惠於晶片控制的人破坏，我当初怎麽就不早点掐Si你呢？」

    陈万乐一愣，在场的人更是纷纷皱眉眯眼。

    「我辛辛苦苦创建出来的实验室，从各地捡来像你这样神经异常的孤儿，用来测试当时的晶片技术。你一开始就是基因缺陷者，本来很快就会因为幸福值过低失去活下来的资格。是我，像神明一样的我，赋予了你全新的生命，把半永久的晶片控制植入你脑中。感觉如何呢？是不是不管遇上什麽糟糕的事情，幸福值都是永远的八十以上？」

    众人下意识往陈万乐的手腕看。果不其然，无论是当时艰苦的训练、看着崔温宁Si去的绝望，还是现在失去郑越芜的鲜活伤痛，她的分数都仍维持在八十分以上。

    陈万乐把震惊深深压下，不动声sE，眼神轻轻飘过薛泽。

    「你那不长进的养母也曾经是我的得力助手，做实验做到与实验品的孩子产生感情，又不肯把你好好交出来，我只好让青鸟找了个理由把她杀了。啊，刚好动手的当事人也在呢。」

    张昙面sE冰冷：「当时你就已经在染指幸福局了吗？我接获的命令。是她注S毒品窜改幸福值，才会需要被抹除。」

    「是，那又怎样？」总统停下来回踱步的动作，癫狂一笑，「幸福局最大的败笔就是在後来换上了那个曾喜珠，放着大好力量不用，还养出了你们这些无趣庸碌的手下。」

    隔着总统与卫兵之间，张昙对上陈万乐隐隐透出绝望的目光。

    跨越多年的Y谋与过往环环相扣，如果当时没有那道格杀的命令，陈万乐或许就不会走上成为零成员的道路，也不会在今天的场合里，带领着最凶残的反抗组织，与幸福信用制针锋相对。

    张昙微微垂眼，在心中飞快盘算出目前对他来说，唯一能最低伤亡的解方。

    「你们真是一群软弱的人，」总统还在大肆批判，疯狂晶亮的眼珠锁定陈万乐，「你以为你真的扛得起自由的代价吗？陈万乐，你要让这群人糊涂地快乐，还是清醒地痛苦？」

    「选不选，不是由陈万乐决定的啊，总统。」玄灿接收到张昙的眼神示意，缓缓绽开唇红齿白的微笑，「公投结果您还没来得及看吗？国民选择的，可是由我们青鸟继续掌控幸福信用制的一切。」

    陈万乐和张昙同时跃起，猛然间青鸟和零的同时子弹以刁钻角度击中卫兵脑袋，薛泽趁隙冲向电脑，手指舞动纷飞。

    「倒数第二次警告，请问是否确认启动晶片自毁机制？提醒您，此C作不可回复。」

    所有人的心跳都在这一刻被提到最高点。

    冒险的红药丸，还是安稳的蓝药丸，这个贯串那部古老电影，以及所有未来世界的命题，再次摊开在他们眼前，不容回避。

    「你敢不敢承担所有人的痛苦？他们不会感谢你的，陈万乐！」总统被玄灿一把按住，破了音的怒吼几乎像是惨叫。「人们害怕自由，因为自由是最危险、最痛苦的！」

    「倒数最後一次警告，请问是否确认启动晶片自毁机制？提醒您，此C作不可回复。」电脑无悲无喜的声音还在询问。

    薛泽手指切下，电脑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，宛如叹息。

    自由确实是危险的，它引来无数猜测、错乱、梦想，引得人为它舍生忘Si，无怨无悔。

    「但这就是自由的可贵之处。」

    陈万乐望着电脑上无数代表幸福值的小点接连黯淡，那片宛如星空的动态图像成排熄灭的烛火，无声无息卷起一阵浪cHa0，涌向更遥远的彼端，最後扩散到整张地图、甚至是地图以外的区域。

    人们有权拥有与表达所有情绪感受，即使不幸福也不应该因此受罚。

    讯号一波一波传送而出，人们低头时，惊讶地发现手环逐渐黯淡，最後失却所有颜sE，再也看不见曾经的幸福数值。

    阀值敏感的人忽然感到灵魂上沉甸甸的重量一松，阀值不敏感到极端的另一群，却是有种万物的面纱被逐渐揭去的感受。

    他们开始能用最原始的方式，感知、T会世界的万千面貌，以及做为一个人类最自然的七情六慾。

    目标达成，陈万乐按着耳机，声音低哑：「撤！」

    总统已近乎疯魔：「谁都别想走！」

    场面彻T混乱，陈万乐被簇拥着逃跑，鴞的防线被破坏，走廊上枪弹纷飞，有零的、青鸟的、鴞的，还有总统带来的警方。陈万乐有些恍惚，奔跑间不慎与队友交错而过，误入一个Si巷，再要回身时，一个警察的枪口已经指向了她。

    那一秒太过快速，陈万乐来不及感到恐惧，连所谓的生前跑马灯也是匆匆浮起又消失，不留一丝痕迹。

    或许，她这辈子最想记得的，都留在那个被爆破毁灭的地下基地里了。

    但Si亡没有来临。

    警察的动作突兀地凝固，良久，眉间缓缓淌下一丝血痕，颓然倒地，露出身後的张昙。

    「这是最後的饯别礼，下不为例。」张昙大步过来，俯下身让额头抵着额头，一字字对她说，凝视nV孩缓缓浮起的泪光。「鹦鹉，我以曾经的队长身分，最後一次提醒你，你要永远记得自己是为了什麽拿着枪！」

    他放开她，粗鲁地把她推向一道暗门：「从这里离开。记得，下次见面，我会依法亲手处决你。」

    陈万乐深深看他最後一眼，转身飞快离开，脑子还在吃力地处理这个超过负荷的讯息。

    青鸟的队长，居然在最後一刻放走了零的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