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元宝 (第2/2页)

堆在它身上的棉花旧衣，回到天相门前，一如既往的哀嚎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饭时分，师父顶着眼下的鸦青，叹了口气，同意了天相和元宝的同寝。

    罗玄：我是来历劫的吧，对吧。

    天相很高兴，觉得应该普天同庆，召集了三剑客——虽然小凤很排斥这个名字，来到哀牢山的山涧里，带着自己做的食物，在温和的阳光下和淙淙流水旁，摆在平坦的石面上，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流水席。流水＋席=天相认为的流水席

    二人刚吃了早餐，现下还不太饿，元宝不知饥饱，张着嘴吃得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事情发生在二人一狗吃饱喝足，预备打道回府时，从大石后面窜出一只焦黄的大狗，张开血盆大口，露出锋利的獠牙，吼声震耳欲聋。

    天相有着丰富的被狗追的经验，说时迟那时快，他抓起元宝拉着小凤撒开腿就往回跑。一路上二人不敢回头，风刺啦刺啦得在脸上刮着。

    天相回身将元宝塞给小凤，拖着碗口粗的木棍抵着门，大黄狗进不来，在门外撕心裂肺的叫着。

    小凤抱着元宝跑去找师父，天相紧紧跟着，罗玄听他们将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，又去查看大门，确认大黄狗进不来，放下心，就去静室打坐，然而大黄狗精神抖擞并且契而不舍，提着嗓子在门外一声高一声的叫着。

    小凤在打坐时偷偷瞄了一眼师父，师父面上无甚反应。她可受不住，晚上受了一夜的折磨，白天还要迎接新一轮的考验。她闭着眼放空思绪，狗叫声却扰得她睡不着，她愤愤想着，一定要把那只狗剥皮抽筋，心里想着，手上攥得关节咔咔响。

    “小凤。”罗玄叫她。

    “啊？！师父？”小凤惊醒。

    “该添香了。”罗玄仍旧闭着眼。

    小凤起身，在咚咚的心跳声和凌厉的狗叫声中拿起线香点燃。

    一直到午饭时分，门外的狗叫声小了很多，但还是百折不挠的叫着。师徒三人在桌边对面而坐，谁也没有心情端起碗去吃饭，两只狗白天黑夜两班倒地叫着，脑子里嗡嗡的都是狗叫声。

    小凤舔了舔牙齿，睡眠不足，她舌尖都是麻的，饭吃到嘴里都尝不出味道。元宝倒食欲很好，趴在桌子底下摇头摆尾的吃着狗盆里的饭。

    罗玄刚想开口说元宝的事，狗叫声突然消失了，紧接着是震天响的拍门声和高声的喊叫。三人抛下午饭来到大门处，元宝异常的兴奋，尾巴摇成了螺旋桨，昂着脑袋“汪汪”的叫着。

    打开门，是一位两鬓苍苍的老妪，目光炯炯，开口就骂强盗。罗玄将两个徒弟拢在身后，耐心问清了来龙去脉。

    原来元宝并不是小凤天相猜想的，被野狗遗弃的崽子，而是面前这位老奶奶养的宠物，那只呲牙咧嘴的大黄狗是元宝的娘亲，元宝的真名叫小黑——多没新意的名字。

    老奶奶上山砍柴，都是要领着大黄狗护身，大黄狗生养了一窝狗崽儿，刚出满月都送了人，只留下小黑一只，大黄狗舍不得离它太远。老奶奶将小黑放进装柴的背篓里，带着大黄狗上了山。

    本来相安无事，途中突然出现一只野兔，大黄狗本能地去追，树林森密，老奶奶放下箩筐赶去呼唤，就这样，调皮好动的小黑带着箩筐滚下了山坡，摔断了前腿，它挣扎着爬着，被天相发现带了回去。

    这边大黄狗捉住了野兔，却发现孩子没了，老奶奶没了箩筐，无法再砍柴，一人一狗下山，非但没有砍到柴，反而狗筐两失。

    自此以后，她们每天上山呼唤，终于在今天发现了小黑的踪迹。

    事情都解释清楚，大黄狗欣喜地舔着小黑，老奶奶不好意思的道着歉。她们是来带小黑走的，天相心里清楚，罗玄回头看见两个徒弟灰着脸，便劝老奶奶在山上厢房里住上一夜，一来小黑要到明日才能拆夹板，二来天色已晚，此时下山不安全。

    老奶奶瞟着正当头的红日，心中虽疑惑，却担心小黑的伤势，顺势住了下来。

    小黑的伤早已没有大碍，什么时候拆夹板都行，然而小凤罗玄有些担心天相，他整个下午都在厨房不停的做着面点，还请求小凤用他的旧衣给小黑改件衣服，要多加棉花。

    晚上，征得了老奶奶和大黄狗的同意，天相抱着小黑躺在塌上，小黑不再嚎叫，闭着眼甜甜做着美梦。

    天相抚摸着他的脑袋，心里温柔的叫着小黑，叫了片刻，忽然捂住脸低声痛哭。

    它不叫小黑，它叫元宝。

    时间不解人情，明天还是到来了。

    早饭过后，天相红着眼跟师父小凤送小黑，将做好的面点大包小包的塞到老奶奶怀里带回去给小黑吃，又将小凤做好的衣服给小黑穿上，依依不舍的望着小黑消失在雾蒙蒙的山路里。

    小凤发现，天相变得多愁善感起来，白天做完了手里的工作，他就长长久久的待在山涧里，有时他回到屋里，角落里放着小黑用过的小木碗——小黑在山下有自己的碗，故而没带走，他看着那只碗，陷入无边无际的遐想。走在院子里，走在廊檐下，走在狗窝前，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随时会就地停下来，细细回味着小黑还在时的情景。

    小凤和师父对此很是忧虑，天相已经好几次把糖当作盐撒在菜里，二人顾及着天相的情绪并未出声，不动声色的吃完饭，将碗筷带到厨房洗了。

    天相垂着头坐在塌上，情绪低落，他想起小黑最爱吃他做的桃花酥，今天有桃花酥，却没有小黑。

    傍晚时分，小凤蹑手蹑脚探头进来，靠近天相，将手举起来凑到他眼前，手里摇摇垂下着什么，那是一个挂坠，黑色的小狗，颈下带一块元宝形的白斑，是小凤用毛线织出来的。

    天相接过小狗，拿在手里抚摸着，身后门声一响，小凤回头，眼前一亮，是师父。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纸。

    每一张纸上都是师父画的小黑，罗玄午饭后就下山到老奶奶的家，将小黑坐着站着跑着打闹着的姿态都入了画，每张画的左下角还有小黑按下的梅花爪印。

    天相抱着画，细细的看着，良久，他看累了，靠在塌上沉沉的睡去。

    小凤和罗玄将他鞋袜脱下，盖严薄被，悄悄退出去，小凤踮着脚，跟在师傅身后，不小心碰到椅子，椅腿摩擦地面发出一声低响，二人都扭头去看天相，他还在睡着，都举着食指竖在嘴前。

    “嘘。”

    罗玄小心带上门，嘱咐完小凤，二人便回屋睡觉，今夜没有狗叫声，入梦去，都是甜的。